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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疫专栏

医生、副院长、重症病人、试药者……42天,他用6种身份与病毒搏斗!

信息来源: 长江日报  信息提供日期:2020-02-09   浏览:681

武汉市金银潭医院,是武汉唯一的传染病医院,是第一家收治新冠肺炎的定点医院,也是危重症患者最多的医院,是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前沿火线。

对武汉市金银潭医院业务副院长黄朝林来说,抗疫战斗从2019年12月29日就开始了。那一天,正是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医生张继先上报疫情的日子。


此后42天,黄朝林没有回过家。日夜身处战疫火力最猛的阵地,这42天,也是他在生死边缘战斗的42天。


他用6个身份与新型冠状病毒搏斗:医生、传染病医院业务副院长、专家组成员、研究者、重症病人、药物受试者。


采访只能断断续续完成。黄朝林也感染了新冠肺炎,病情刚刚稳住。他呼吸粗重,感觉旁边有一个正在拉着的风箱,撕心裂肺的咳嗽会打断我们的对话。


黄朝林说:“这是病毒对我们人类的攻击,也是我们在奋起反击时付出的代价。”


01

警报拉响:接走6个病人


2019年12月29日是星期日,黄朝林上午在医院的病房转了一圈,下午回家休息。到家不到两个小时,就接到武汉市卫健委电话,要求他赶到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去“排查可疑病例”。


黄朝林给他的同事、ICU主任吴文娟打电话,让她火速赶来。原来,这天下午,省、市卫健委接到了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的疫情报告,说有7个可疑病人。

两人戴上N95口罩,穿了件普通工作服就进了病房。7个病人被安排在呼吸科相对独立的区域进行了隔离。呼吸与重症医学科张继先主任给他们介绍了这7个病人的收治情况,带他们一一查看病人。

大家坐下来充分讨论后,黄朝林做了总结:这些病人可能具有传染性,在综合医院对其他病人不安全,需要转到专门收治传染病人的金银潭医院去。

黄朝林用电话向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和武汉市卫健委做了汇报,调来了负压救护车。

金银潭医院的南七楼是重症病区,从外院转来的疑难传染病人,会先安排到这里。安排好转运的事,黄朝林和吴文娟火速赶回自己的医院,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南七楼的病人移走,腾出病房。


每转一个病人,救护车就要彻底消毒一次,再接下一个病人。除了一位不愿去金银潭医院的轻症病人外,6位病人的转运从傍晚持续到晚上11点多。第一个病人到医院时,南七楼的医护人员已经全部穿好三级防护服。6个病人全部转来,院内专家会诊立马开始。

您住哪里?在哪里上班?最近接触过什么人?接触过什么动物?……黄朝林和吴文娟随后对这6位病人开展了流行病学调查。

忙到凌晨4点,黄朝林才脱下防护服,做好清洁工作后,回到自己在行政楼的办公室沙发上躺下。

02

较量开始:遍寻治疗方法


这些病人被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诊断是病毒性肺炎,金银潭医院的专家会诊也是病毒性肺炎,那么,是什么病毒制造了这种肺炎呢?


为了寻找病原,2019年12月30日,黄朝林安排实施了6个病人做肺泡灌洗取标本,用纤支镜将病人气管中的分泌物取出来,这样的标本阳性率高。当天,这6份珍贵的标本就被送到中科院武汉病毒所。

2019年12月31日,湖北省成立“不明原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”,黄朝林成为26名成员之一。南七楼的医护人员说,从这天开始,黄朝林只要不去其他地方,就待在南七楼。作为省专家,他参加每周一次的专家值班,作为金银潭医院的业务副院长,他还要组织南七楼和其他病区的专家讨论和会诊,其他医院转运来的病人,他不仅要去协调和具体安排,有时还要亲自上阵。

救治和守护病人是黄朝林的重要工作内容。病原不清楚,哪些药能用哪些药不能用,就不可能清楚。除了对症治疗和支持治疗外,他们尝试了多种抗病毒药物,“利巴韦林我们也试过。”黄朝林说。

2019年12月30日,武汉市卫健委下发了两份关于“不明原因肺炎”的文件,从31日开始,陆续有医院打电话要求金银潭医院去转接病人。同济医院、协和医院、武汉市中心医院、武汉市红会医院都转来了病人,疾控人员做流行病学调查时发现,这些病人大多与华南海鲜市场有关。

给黄朝林留下深刻印象的是,协和医院转来的三个病人都戴着呼吸机。怎么这么重?“当时对这个疾病真的是一无所知,病原不知道,感染途径不知道,病人的病情都比较重。”黄朝林说,直到几天后,才陆续发现有些轻症病人。


进展快,是新冠病毒肺炎一个特点。作为医生,黄朝林参加了一些危重病人的抢救和病例讨论。

有一个病人,用了常规支持治疗、对症治疗,没有效果,病情持续恶化,血滤机、呼吸机都上了,血氧饱和度还是往下掉。黄朝林和专家组决定给他上ECMO(即人工膜肺)。

那一天,操作从晚上11时开始,直到第二天凌晨5时才完成。脱下穿了6个多小时的防护服,黄朝林虚脱了一般。

在新型传染病面前,他感到自己伸出去的拳头被重重弹了回来。

03

正式宣战:与病毒赛跑


今年元月2日,送到武汉病毒所的6份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,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冠状病毒,与SARS和MERS同属于一大类。


国家科技部紧急启动了关于新冠肺炎的四个重大研究项目,其中,金银潭医院承担的临床项目元月10日启动,黄朝林是负责人之一。

这项研究包括了优化临床治疗方案、抗病毒药物筛选、激素的使用、医护人员感染等诸多在临床上亟待解决的问题。

治疗艾滋病的抗病毒药物克立芝也被纳入筛选的药物,黄朝林介绍,这是因为世界卫生组织把克立芝作为针对SARS和MERS治疗的推荐药物。

万万没有想到,十多天后,黄朝林从这个项目的研究者变成了受试者,成为克立芝治疗新冠病毒肺炎临床观察疗效和安全性的实验对象。

04

身份变了:重症病人,以身试药


病人越来越多,今年元月6日,湖北省卫健委从武汉地区抽调了医护人员支援金银潭医院。


从南七楼到南一楼,再到北楼,再到新的综合楼,病房一层一层开,最后金银潭医院将全部的病房都腾出来收治这类病人。清腾病房,添置各种必需的仪器、安置病人、安排前来支援的外院医护人员……医疗上的事,事无巨细,他都要管;作为专家,本院外院的会诊他要参加,他还以专家的身份出席了两场疫情发布会。

黄朝林忙得飞起,每天能睡上四个小时就算是很奢侈的了。元月17日开始,他已经感到人很不舒服了。22日那天,他的新型冠状病毒核酸结果出来了。阳性。他感染了。晚上,他抽空去拍了CT,双肺上已有磨玻璃样病灶。

“我也染上了,不要告诉双方老人!你也要隔离。”他给同样在医院工作的妻子打了个电话,用他一惯的简短语言向妻子交代着。

去年12月29日接到那个电话离开家后,黄朝林再也没有回过家。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妻子给他送过两次衣服,这也算是密切接触。

他缓缓向行政楼走去,希望能让自己平复下来,办公室还有很多事需要他连夜处理。忙到凌晨3点,他才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。

第二天,他住院了。这次进病房,他是病人,不用穿防护服。不吸氧的情况下,他的血氧饱和度不到93%,他属于重症。

那一天,他在参加克立芝临床观察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,他成为380个“试药人”中的一个,他想通过自己的治疗,来看看抗艾滋病病毒的克立芝可否用来对付新冠肺炎。

克立芝吃下去了,严重的副作用也在他身上出现,腹泻、恶心、呕吐。

病毒并没有因为他开始了治疗而有所收敛,病情快速进展,他的肺损伤越来越重,呼吸越来越困难,咳嗽也一阵比一阵猛烈,“有时感觉肺要咳出来了。”这个过程持续了十来天,直到2月4日病情才稳住。



在病房里,他听说那个上了ECMO的病人在维持了20天后还是死去了。而他的病情出现反复,作为专家他比谁都清楚,他也担心自己的病情发展到上呼吸机、上ECMO那一步。

他感到了一丝恐惧。

05

关键环节:怎么感染上的?


作为传染病专家,他是怎么感染上的?不那么难受的时候,他仔细回忆了感染可能,完成对自己的流行病学调查。


元月10日晚,外院转来了6个危重确诊病人,黄朝林参加完安置和抢救后,出来给家属们详细讲了他们亲人的病情。随后通过工作人员通道褪去防护服,到门诊了解门诊发热患者情况,工作完成已经是晚上11点了。他洗了手,消了毒,离开门诊,向办公室走去。

长时间戴N95口罩,面部被压得发痛,走在无人的院子里,他取下口罩,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。

突然,跑上来一对30多岁的男女,扑通跪在他面前。黄朝林赶紧弯腰把他们扶起来,问清楚了,这两人是当天转来的一位62岁危重患者的女儿女婿。黄朝林给他们详细解释了抢救过程,并劝说二人要戴口罩。此时,这两人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,黄朝林无法将刚摘下来的口罩戴回去。三天后,证实这对夫妻俩也是感染者!这就是黄朝林回忆梳理的唯一一次可能的暴露。

“过去也有这种情况,我们做医生的一定会是先去把病人扶起来。”黄朝林明知暴露的风险,他没有甩掉这两个家属快速离去,而是停下来耐心解释。黄朝林说,这个病没有特效药,危重症病人治疗效果不理想,这个时候对他们的家属,安慰是医生应该做的事。

他担心自己成为大家恐慌的一个反面典型,竭力要记者做个科普。“这个病大部分是轻症。”他自己成为重症患者的原因是免疫力受损了。

投入与新型冠状病毒战斗以来,他日夜操劳,睡眠严重不足,生活没有规律,这些都损害了他的免疫力,给了病毒可趁之机。